不是“我信你”，而是“我不能讓你走”。

這好像是代表一個意思，但又好像不是。

何將楚看到白無衣的神色有幾分恍然，好像沒能從這個答案裏提取到任何想要的信息。他原本以為等這孩子反應一會兒就好了，誰知道等了半晌，白無衣的臉重新露出剛剛那種神情，不容置喙道，“是信還是不信，將軍不要顧左右而言他。”

何將楚：“…………”

有些話是委婉不得的。

何將楚算是知道了，自己要是不在這裏說個清楚明白這孩子是不會放過自己的。本來還想笑這孩子怎麽這麽死心眼兒，結果目光觸到白無衣的眼睛，一瞬間心似乎感受到了白無衣的心情。

何將楚笑著伸手摸了摸白無衣的臉，後背疼得太狠，動作扯的疼得厲害，手有幾分生理性的顫抖。

結果是這手糊了人一臉血印子。

何將楚無奈笑道，“我的意思是信你，行了吧？”

何將楚把這一句話說完，而後又補了一句，臉上還是一樣帶著笑，但語氣已經褪去了溫柔覆上了寒霜，“但我也要告訴你，我也非什麽良善之輩。你真要留下來就是我的人，若有一日，你叛我家國……”

後面的話不必多說。

既然已經明說了相信，那麽其它的事何將楚也想一並說清楚。一次性把甜棗和棒子都給了，這也算是坦誠相對了一會。

白無衣總覺得有了後面那句話才有了幾分真實感——這才是何將楚。若他只說相信反而像是謊言。

何將楚轉身勉強在一邊夠了一件幹凈衣服過來，遞給白無衣道，“擦一擦。”

白無衣沒反應過來，沈靜道，“我沒哭。”

何將楚看起來有幾分尷尬，解釋道，“那個，血印子。”

白無衣：“…………”

剛剛那一點洶湧的情緒被這句話打了個煙消雲散。

白無衣擡起衣袖擦了擦臉，也沒怎麽擦幹凈。轉手就過來手腳麻利地幫何將楚把繃帶綁上了，順帶給他了一些止疼鎮靜的藥。

何將楚也是疼得厲害，死活撐著面子沒出聲，接到藥也沒看，直接往嘴裏倒了一把，咽下去了。

何將楚咽下之後，道，“我不想動了，疼死我了。今天我就在這兒睡了，寶貝兒你也先回自己營帳睡吧。”

白無衣自然是不同意的，雖說傷口處理過了。就這麽窩在血毯子上各種意義上也不大合適。

好在何將楚自己也有點自覺，爬了起來。白無衣幫人重新鋪了一條毯子，何將楚就自己趴上去了。

白無衣臨走的時候幫忙把何將楚的外衣蓋在他身上了。順帶還把那條血淋淋的毯子帶走了。

何將楚這夜睡得迷迷糊糊的，但好在沒做噩夢了。只是覺得背後疼得厲害。

之後一段日子，何將楚還需要繼續泡藥浴來融蠱蛻，喝治風寒的湯藥，每天趴著不能亂動。外加餘小定在山賊窩喝酒挨了十五軍棍，也不得不消停了一段日子。軍中同時少了兩個大魔王，生活簡直風平浪靜得有些寡淡了。

與此同時大軍也在第二天繼續往安南行進，白無衣不知是不是真被何將楚那一句話安下了心，居然真沒打算走，繼續當他的軍中大夫。

閻清卓做好了準備，就等著何將楚來找他說白無衣值不值得信的事兒，甚至連懟他的話都想好了。可惜何將楚楞是沒去。

不過在外人看來，何將楚和白無衣的關系還是那樣。何將楚好了之後隔三差五過來獻個殷勤或者是找個樂子，白無衣依舊是見到何將楚就沒有好臉色，連帶著說話都要冷上三分。

這天安營紮寨過後，何將楚牽著他的寶馬雲追準備去洗馬，結果剛剛好遇到白無衣，也不管那小孩兒在忙什麽正事兒，二話不說就給拽出營了，跟山賊搶人似的。

到了地方何將楚刷了馬，放著雲追在一邊兒糟蹋河邊的青草。也不知道到底禍害了多少鳥窩，摸了不少鳥蛋，準備用泥巴裹了燒來吃。

白無衣看得無語，道，“將軍十萬火急必須要有我在的事，就是看你在這屠方圓五裏的鳥類全族？”

何將楚理所當然道，“對啊～是不是特別有意義？”

白無衣無語了半晌。不過燒的蛋還是賞臉吃了兩個，味道有點怪怪的。

等到兩人回營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。何將楚提起一起騎馬回去好了，結果白無衣沒同意。

何將楚一通追問之下才知道白無衣不會騎馬。想想也是，人一個大夫年歲也不大，又不是塞北那種游牧的地方，從哪裏去學騎馬的事兒。

何將楚逮到樂子就舍不得撒手，道貌岸然道，我教你啊，軍中的人不會騎馬怎麽行呢？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強行送上了馬背。

白無衣是真的急了，差點爆粗口。可繞是這樣也沒擋住某個人的心血來潮。

何將楚樂呵呵地一拍雲追，雲追也相當懂事，載著白無衣就出去了。

可白無衣這個人不知怎麽的，和馬這種生物天生八字不合，估計是已經到了相克的地步。

雲追怎麽算也是一匹千裏挑一的寶駒了，載著白無衣先是悠哉悠哉地慢慢往前溜達，但是速度卻眼見著越溜達越快。

白無衣在馬背上嚇得魂都快飛了，扭著脖子回過頭來，吼道，“何將楚你瘋了！讓它停下！”

何將楚在後面楞了楞。“何將楚”這三個字還是第一次從白無衣口中吐出來，莫名覺得有幾分陌生，可心裏又覺得被這三個字往上勾了勾。

雲追不知被白無衣這句話中的哪個字給刺激到了，就在何將楚楞神的時刻，突然撒蹄子狂奔了起來。

何將楚當即反應過來，吹了一聲口哨，一向聽話的雲追居然沒有停，反而奔跑地速度更快了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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